废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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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谣】多少恨 (第三折)

前文请戳:多少恨(第一折)

 

                 多少恨(第二折)


 

(正文)

 

轻云遮日,风起微凉


 

破阵负手立于窗前静静望着大殿前的神树扶桑默然不语。名贵的龙涏香缓缓蔓染过钧天殿的每一处空气,地上浮刻着太极样纹的石砖在寂静中泛着彻骨的涼意。

 


钟葵站在破阵身后一步之远,双眉纠涩,青玉瓷盏里盈满了苦褐的汤汁,上浮的热气徐徐外散与上好的烟香相互纠缠,纵使是满室幽香却也终究还是掩不过浓重的苦涩药气。

 


“王上……若再不饮药,恐有损您的身体康愈。”

 


年迈的女医静候良久仍不见为朝天子有何反应,只得再次出声催促道。

 


“钟葵,你看今年的神树扶桑…明明还没至繁茂之期,却倒先有了衰败之相,隐隐之中与我这一身枯骨倒是有几分相似。”

 


破阵的语气似古井幽泉,平静无波,句末有不真切的自嘲笑意收于胸中。回身接过钟葵递来的药盏,轻捏着玉勺在碗中搅动了几合后,仰头将药汁送入口中。

 

汤药苦口难以下咽,可破阵却神色泰然的悉数服尽。勺口与碗底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

 

“钟葵……你的医术之高……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你只需实话告诉我……我……到底还有多少时日?”

 


着水蓝丝衫的统君谈及自己的时限时并不见忧虑之色,有的,只是一片淡然。年过九旬的老人已经在大殿的御座上坐了足够久的时间。

 


现在,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圣人有道:人至五十方可知天命,而身为天子的他早已获悉了自己的天命,这命数,他人如何来易?


 

钟葵闻言身子一颤,作为医者,她再清楚不过,自己面前的一国统领,他上佳丝缎下包裹的其实是一具正在极速枯萎的生命残躯。


 

可此时此刻,她却选择了默然相对。

 


“两年?”

 


破阵见钟葵久久无言试探着出声相询。

 

“一年?”

 


钟葵如鲠在喉,僵立于原处,心中明了的结果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即便是三个月……或许也足矣了……”

 


枯瘦的天子了然一笑,向窗外深出竹枝般的手指,不多时一只海东青便乖巧的落在其上。他从容的解下鹰爪上捆绑的竹筒,自怀中掏出一卷早已备好的密信放入内间。从容抚顺了海东青花褐的鹰羽后抬手扬起,海东青振翼飞向长空。

 


钟葵已然先行告退,钧天殿内只剩下破阵一人。苍颜白发的统领对着神树扶桑长声一叹,蓦的低首下望,一片火红的扶桑叶无声落在灰色庄严的青砖地上,似一滴朱砂血,令人触目。

 


历代玖宫朝统领都知道

 

扶桑树,从不会无故落叶。

 

破阵双眉紧锁,眼中波澜方兴。

 

“天净沙……”


 

殿深人静之时,破阵忽然出声唤起自己老友的名字。

 


“云游四方多年,你也是时候回来了罢……”


 

…………

 

漠北之地,原本就是一片“灰色的地域”。

 

大多数时候,它的天空都是黑灰色的,昼夜不歇的狂沙褪去了这片土地上本就不多的亮丽的色彩,只剩下万仞群山青灰的岩体与白雪做伴。

 

于是在这人烟罕至的死寂之地,一丁点儿声音的响动都会显得与之格格不入。

 

 轻促的马蹄声踏沙而过,惊起道旁才将息不久的凤黯,两个年轻人的声音透过近墨的夜色传来。

 


“游不动,军营上下就属你食量最大,连去迷雾石阵的途中也舍不得放下你的包子?”

 


“哊归海,我游不动虽然吃的不少,可若论上阵杀敌,也是没少出力不是?”



被唤作游不动的少年在出言反驳的间或又探进马背侧挂的皮囊里拿出一个包子,漂亮的形状与外皮毫不马虎的褶捻显示着制作这些包子的幕后庖厨高超的技艺。只是拜漠北低的不寻常的温度所赐,它们早已变成一个又一个冷硬咯牙的“冰块”了。

 


光顾着与归海斗嘴而显然遗忘了这一点的游不动在被“冰包子”成功咯牙后才开始后知后觉的用内力融化包子外层的冰晶,待手中包子重新变的热气腾腾如刚出锅一样诱人时,游不动便急不可耐的囫囵吞下肚,心里打算着再享用几口美味,一探手,却发现一整袋包子都变成了坚硬的“冰坨子”。

 


“喂!归海!水属性的极阴内力可不是这么用的!有你这么做哥们儿的吗!”


 

游不动万万没有想到归海会来这么一手,有些气急的冲前面的始作俑者喊道。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前面就是迷雾石阵了,将军回朝复命,你我二人在这段日子须仔细行事,巡查后若一切如常,你再吃也不迟。”

 


归海陈明厉害后安抚性的拍了拍自家好兄弟的肩膀,一抖缰绳率先进入前方大片的浓雾里,游不动无奈,只来得及对一片雾气翻上一个白眼,便收敛情绪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快马赶上他的同伴。



入阵前,游不动无意间昂首看了下入口的两尊石像,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噤。



奇怪,这石像今天看上去怎比半月前更多了几分凶恶煞气?



身形微胖的青年挠了挠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干脆自我安慰般的拿错觉做借口而不再去管它。



 

迷雾石阵地处大漠的中央,因其终年不散的浓雾而得名,若是让不通晓正确路线的境外人误入其中,将会被永远困在阵里不得走出,它的存在,正是整个极北之境最危险的地方。



而在大片浓雾掩盖下的地心处,一个被名为无极之渊的入口,则是另一个秘密的封印地。



相传,那里能够通向另一个危险的种族——零,的领土。

 


……



“归海……你不觉得,这里今天显得怪怪的么……”

 

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游不动忍不住出声道。蓝衣少年拧眉不语,他的周身开始凝起淡蓝色的内力用以抵抗这浓重的障紫色迷雾。

 

确实如游不动所言,今天的迷雾石阵处处显出一股诡异的气氛让人心神不宁。但一切似乎又如平常一样没有任何明显的不妥。

 

“前面应该就是生门了吧……”



游不动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就连平日里颇显滑稽的八字眉都失去了神采。现在,他只想快点走出这该死的鬼地方,并计划着等回到军营后要好好和碧婷控诉一下归海不让自己吃饱的“恶行”。



“等等!”

 


归海的心突然一沉,在游不动轻率行动的同时他终于明白了这股不安的真正缘由,石阵内的生死两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完全调换了位置。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一道死门。



然而在他反应过来出声阻止游不动的时候,却是迟了。只在一瞬间的功夫,虚空漂浮的石像开始飞速旋转,好像冥冥中有人在操纵一般急聚着向二人飞来,看样子,是要将人置于死地。



两个青年在一片飞沙碎石中失去了意识。妖异的紫色迷雾褪去,无极之渊上黑烟骤起,待烟雾散去,一名红发半裸的异族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青年发出一声冷笑。



“山鬼谣麾下的兵卒也不过如此嘛……”



与中原人显然有别的五官满溢了桀骜不驯的狂妄,男人靠近归海,蹲身解下他腰间联军所用的响箭,看着那红色的火光驱散浓雾绽放在上空,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怖。



“不用谢我,这算是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回到无极之渊上,单膝跪地,以一种臣服的姿态对着面前古朴的兽面图腾虔诚启奏道:“穷奇大人,您吩咐属下的任务已经完成,很快,您就可以夺回属于您的一切了。”



像是回应般,一阵怪笑从不知有几尺深的地下传上来,那如亡灵般夹杂着扭曲恨意的声音颤栗着嘶喊而出,仿佛禁锢了几世的残缺灵魂在做最后的挣扎,红发的异族战士抑制不住脸上疯狂的笑意,他听见他的主人用喑哑的声音说道:“破阵……你们欠我的……是时候还了……”



……



四月的几场春雨润绿了又一层草木,大片蓝紫色的山木蓝终于盼来了自己绽放的日子开始争先恐后的取代粉霞般的桃花成为人们眼中的“主角”。



而山鬼谣归朝近一个月,除了例常的进殿奏议外,他多数时间都在自己的将军府或玖宫城的坊市街头来去出入。




反正他自己长年在关外带兵,于百姓面前不过一介素人,穿身常服一直从城南逛到城北,除了自身英俊的皮相招惹几个姑娘家频频侧目却又忌惮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不敢上前以外,倒是把这些年错过的烟火气一点点补了回来。



街把脚的老关家火烧店生意还是兴隆的很,打点生意的掌柜关二爷头发也随着年龄越大越发的半秃半白,但还是坚持着要把家传的买卖做下去。



身材发福戴上老花镜的关二爷虽然不如年轻时算起账来那么利索但那做炉肉火烧的手艺可是半点没退步。



这日眼瞅着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催促着让做买卖的生意人趁早打烊,关二爷的火烧店也只还剩下这最后一个烧饼,二爷心里本想着要是再过半个时辰没人买走,就拿回去给下了学堂的幺子当垫肚的小餐,只是没过一会儿,这块火烧刚刚好就迎来了他的最后一位客人。



“二爷,来个火烧。”



关二爷听见声音急急忙忙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瞅见一个剑眉俊眼身材挺拔的白发男人站在窗前。



七分眼生三分面熟,看着不像是老主顾。二爷扶了扶镜子,在心里得出这么一句评价。



“客官拿好,今儿呀您运气好 就剩下这么最后一个啦。”



酥皮加肉的火烧拿油纸包着,还冒着热气,闻着就足够勾人。



火烧被人接过,但意料之中的币子倒是没交在手里,二爷回过神来还以为遇上了白吃东西的客人,忙对着走远的人影大喊:



“诶客官 您还没给钱呐!”



话音刚落只听“叮当”一声脆响,一枚铜钱不偏不倚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木台子上,跟钱一块儿送来的还有山鬼谣一句多谢。那声音山鬼谣使了几分内力,所以普通人听着和在跟前儿讲话无甚差别。



二爷惊的咋舌,默默拿起铜钱眯着眼睛从中间的小孔往外看,人是早就走远了,留下的几缕光斜漏着照进二爷的火烧店,小老头边看边感慨,呦呵还是个高人呐。



不过二爷可能忘了,这“绝活儿”他早在十几年前就见过啦。



……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自上次堂会与假叶一别,山鬼谣这一个月来就没再去过惘生馆。谁知道他是在避讳什么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不劳戏中人费心,天公自有安排,今天让两人在这街巷口碰上也算是冥冥中的成人之美。



山鬼谣观了假叶两场戏,倒还是头一次见着那人没上妆的样子。



都说真正的美人是在骨不在皮,这假叶没了油彩脂粉的刻意描画,反倒显出他的秀骨清相来。



那人执伞走来,步态须臾之间是点水而过的轻盈而绝无半点女儿家的矫揉造作。



台上台下,其风度做派真真是宛如两人。



出于一种奇怪的默契,两人相遇时总是假叶先开口。



“假叶倒是头一次见着,王室子弟也有如将军这般宽心的,出门在外,不带一兵一侍,就不怕有暗中人伤及性命么?”



这话虽然说的是玩味了点,然而却是假叶心里的实话。就连玖宫一朝的精锐兵团,鸾天军总指挥使申屠外出查办还要大张旗鼓的带几队骑兵护卫,至于申屠手底下的那三个徒弟更是嚣张跋扈,傲气的不行。



听说三个弟子里有个叫九方的,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了鸾天军的先锋官,前儿个过街疾驰,似乎还撞倒了一排摊铺,不也是一扬鞭子绝尘而去了么。



当然,这些个坊间的杂闻假叶自己可没心思去打听,全是从鼠尾那里道听途说来的,趁着等人说话的当儿,才突然想起来。



山鬼谣是不一样的,行事作风低调的很,见着他时,永远都是孑然一人,什么贴身侍卫,家仆管事云云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你这么关心我的安危,是也对谣某的性命感兴趣呢?还是担忧我呢?”



山鬼谣抱臂站着,轻描淡写来上这么一句。



敢和兵家直言谈及性命之题还如此自然的人,本就少如秋毫,几次交锋下来,山鬼谣愈发觉得假叶胆魄过人。



啧,要是漠北的那干统率乌合之众的蛮族头子有假叶一半聪明,那该给自己添上多少乐趣,山鬼谣有点惋惜的想。



“将军说笑了,要是今日无事,不如到馆里一叙?”



聪明人之间聊天是一件十分轻松愉快的事。而假叶又是聪明人里的高手,没人比他更明白失言的烦恼,索性话锋一转,问起另一茬儿。一边习惯性的顺起头发,含笑用眼睛睨着那人的反应。




其实假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对方答应自己这个有些“唐突”的邀请,毕竟两人才见过寥寥几面,加之二人身份殊异,怎么答对,都是要叫人好生琢磨一番。


然而结果却是足够让假叶欢喜,山鬼谣只是在自己的注视下微微怔愣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么余下的,便是皆大欢喜了。



……



山鬼谣和假叶顺着回惘生馆的巷子慢慢走着,薄暖的霞光透过假叶手执的纸伞落下来,勾勒出一笔俊秀的轮廓,衬着那人眉眼越发如画。



正是鸟雀归巢的时刻,堂前廊后啁啾声不断,一朝太平景象尽收于眼中,好似温柔了十方春秋。



那时的岁月还未干涸,爱恨别离也还舍不得就那么轻易道破,直到后来油尽灯枯才蓦地发现,原来这本身就是一场不问归期各赴西东的梦……





……



被人精心打理的后园,藏不住十二分春色。拨开影影绰绰的梨花,山鬼谣被假叶带到了回廊间后的小亭。亭正中的石桌上放着温酒的炉子,杯盘已经摆放整齐,显然是主人家待客有备。



二人围桌对坐,假叶将置酒的玉瓶煨在炉火上,庭院四周寂静一片,只有沸水的咕嘟声一声声温吐出来。



“须等上三刻,此佳酿才能入口。”



假叶煞有介事的从容落座,紫扇轻摇,望着愈发幽暗的天色说道。



“为什么是我?”



山鬼谣不傻,他知道自己与假叶的林林总总虽算不上频繁,但却绝非偶然。



这些看似机缘巧合下的偶然实则都是有心人精心设计的戏幕,一折接着一折,顺理成章的推着他走向舞台的中央。



走向……



假叶的身边……



所以时隔多日,山鬼谣终于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叫假叶的伶官能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而山鬼谣不得不承认



他是看不透假叶的……



“我早就说过了,我的戏,缺一位懂戏之人,而将军恰恰是戏中人;我的酒,缺一位共饮之好,而将军亦是不二人选。如此……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么?”


假叶的尾音带着笑意,他能感觉出对面人难得出现的一丝急促,他想,也许山鬼谣还是不够沉稳,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他还是如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欣赏他……



甚至于……



眷恋他……



……



两人说话的功夫,酒已温好,假叶将玉瓶从炉上拿起,清冽的酒液顺着瓶口汇进山鬼谣的杯中,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梨花的香气顺着酒香漫上来。



天色向晚,几杯温酒下肚,驱散了体内不少春寒,连说起话来都绵软可亲。灯火熏眼,筹光变换间,叫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如雾里看花般……



近了,是不足一指宽的亲密,远了,又是那么的若即若离,小心翼翼。



温吐的气息深深浅浅,绕的人耳畔轻痒,从花前月下的良辰美景谈到军国天下的史笔无情,忽而又提及庙堂江湖,回转到寻常百姓的忧患安乐。



一杯酒的起落盈亏下,一段如梭历史已被今人辩议无常,就是即便如此,也仍觉不够尽兴。



三巡酒后 ,假叶又接着问起:



“当今天下,将军以为,英雄该当何如?”



“兵家之人,生当为国事而死,死国可乎?”



烟华晚照,轻风杳杳,灯影朦胧的是非浮沉里,山鬼谣却将性命生死说的这样轻巧,轻巧到假叶为他续酒的手都不免一停。



倘若是以死来诠释他的宿命,那么星火将烬时,自己是不是也注定要放手。



毕竟,出了这园子,回到偌大的江湖里……



可就是相拥无期了。



……




“然而英雄多出于乱世……如今这太平盛世么……又何来英雄……”



戏折子里的美人英雄的戏码假叶再熟悉不过了,从古至今,有哪个乱世是不造就些英雄的?又有哪个乱世不出些红颜祸水的倾城佳人?这些红尘俗事他们都快演的不知滋味了,可帝王将相们却还是乐此不疲的争相传颂,乃至于亲身经历也不得满足。



“可我只希望,能凭一己之力护玖宫朝社稷康定,护天下黎民一世平安,而这些,只有在太平盛世里……才给的了……”



山鬼谣难得神色认真,盯着假叶缓缓沉声道出自己所想。



可他终究还是没告诉他



他欲守护的天下



也包括他啊……



所以这到底是谁悲谁怯 谁喜谁欢 如烟的世事里又何须在意 ?



等到花开花谢尘埃落定时 ,再回首,那人宫商角徵羽的调子和那人未能说出口的心伤也早就曲终人散魂归他乡了。



……



“如此……那假叶便恭候将军之名能永垂史册了。”



灯花渐弱,杯中酒尽,扰是他叹一场长调短歌,也换不回戏文里的聚散离合了。

……



月色轻俏,风华正好。假叶哼起未名的小调,在飘落的梨花间看那人舞枪弄影的身姿,他轻轻唱和着,一时竟忘了世间冷暖无情的纠葛。



山鬼谣离席一跃,手中聚炁成枪。摘了冷月清辉做锋芒肆意挥洒。回眸看去,庭中人笑靥轻吟,粉黛遮掩了眉目,眼波里似有千言万语深藏。


山鬼谣一笑而过,长枪脱手竟直直向假叶飞去,龙吟之声撕裂了空气,寒光冷冽的枪尖直取对方咽喉。



万籁俱寂之时,只听“铮鸣”一声,伴随着扇面开合的动作,假叶把半张容颜藏在一把折扇后叫人看不清是何表情。



瘦削的五指微施力度执扇来挡,将那枪尖逼停在自己咽喉处,仅一纸之隔的距离,几秒过后,练炁而成的铂金色枪体霎时散为满天星光。




假叶在如萤火般的余光中合了扇子,忽明忽暗的火光掩过他生而有情的眉眼,他缓缓起身下了石阶向庭院中心走去。




山鬼谣立定在原处,神色复杂的看着来人,最终还是缓缓的拍手赞道:“原来叶老板不仅戏唱的好,连内里功夫也这样真。”




方才自己出的那一招势如破竹,如果他假叶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就这一点,山鬼谣不得不心生防范,于是再开口时又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疏离冷淡。



二人所站之处一明一暗,地上那道细细的影线将原本几步之遥的距离分割的如此之远,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如站桩般杵在原点等待着。



呵,这人真是“小心眼”,不过是知道了自己有些武功在身,说起话来就这么阴阳怪气,可是在怪自己瞒着他了?



假叶也是无奈,只好出言解释道:



“梨园蛰居于下九流之列,于这世间苟活已是不易,习武也不过是求于自保,将军大可放心,假叶……从未有过什么不实之想。”


他看着山鬼谣的神色似有松动,知道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索性把心一横褪了身上的衣袍将其一抛,就那样单薄着去取挂在院侧的花衫彩衣。



山鬼谣被迎面飞来的衣衫唤回了注意力,伸手捞入怀中,那水丝绸缎似流光月华般从指缝间流出,恰如那人入骨风华,顷刻即逝。




风露今宵,星月已非昨夜,衣上的牡丹如砂似血,步步生莲跹跹声远。



他还披着那染尽红尘的衣,他还陷在此生无期的梦里,可叹人间千般婉转,都不过是一场戏言。



歌休舞罢,假叶听见那人对自己说



这一回……我便信你……



满纸荒唐,字字痴情,磨就的不过是渺无希望的蜚短流长。平日万种凄凉,今刻唱尽折柳,衣香鬂影里到底掩过了几声叹息,连他假叶自己也说不清了。



情到深处恨成空,只是不知醉后复醒再看时,还是不是经年故人。



痛也罢,恨也罢,两个人的一场戏只剩下无声的蝶影涟漪。最后他撞入白发的将军怀中听他劝道



「夜凉了,回屋吧。」



……



假叶记不清了



那夜到底是谁先解了谁的宽袍长衣,又是谁先提笔在谁的眉间勾画,烛影前他嬉笑婵娟青衣如画,而他指尖轻柔,眼带笑意。


……



「……山鬼谣……你可曾……可曾给心仪的女子描过妆否……」


……


「别动……否则该花了……」


……


「我在问你……有过么……」


……


「嘘……把眼睛闭上……」



朱红轻飞溅于玉磁盘内,山鬼谣手中的花枝细笔明明不足使用的银枪的千分之一重,但他手腕轻抖,怎么也掌握不好其中力度。



假叶轻笑着伸出一只手稳住山鬼谣手中的笔



「应该画在这处才对……」



他耐着性子虚握着山鬼谣的手引着他描画,点红的笔尖扫过自己的眉尾,眼眶,颊侧,红色的颜料快过了林谢华红将半纸红颜绘彩成诗。山鬼谣笔锋一顿,在假叶眼角下勾出一滴红泪,颜色似血一般,艳的离奇。


……


春夜终归短暂,这一缕微火熏散了满身的酒香,假叶欠身吹熄了灯 ,放肆的依靠上身后人的胸膛。



剪不断,理还乱,这风月诗赋难以看透,恐这大梦初醒,你我从此陌路两立,所以情愿自欺欺人倾尽所有换一刹短留。



微醺时的双眼对望,其实是彼此间最心照不宣的懵懂寻欢。不如就此长醉不醒,于梦里为你歌一段无忧战曲。



纷纷兰烬落,白骨青灰总归是我……



情字最难落墨,但……



若是我以血来和……



想来也不枉你我二人相识一场了吧……


……



(未完待续)

 



第三折想说的东西在这里:多少恨第三折随谈

 


回来继续更【多少恨】了,时隔这么久,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着多少恨里的故事,争取在这个假期多更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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